背著一個老太太的哈裏，當時看到公司裏那麽多面試的人，先是震驚，後來就慢慢失落起來。

男男女女青春洋溢的同齡人，穿著得體又自信滿滿的有過就職經驗的人，不論是哪一撥裏……都有比他更合適的人。

哈裏背著的不是他奶奶，是個說話顛三倒四從家裏跑出來的人。他在亞鋒前面的十字路口遇到的，當時她坐在地上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抹，不停的和過路的行人說自已在找兒子，但是她忘記兒子在哪兒上班了。

碰瓷兒的年代，誰會停下腳步去過問這個？

哈裏因為自己就有奶奶，從小爸媽死得早，於心不忍去問她……結果就被纏上了，任他怎麽解釋自己有重要的面試，老太太就是認定他能帶自己找到兒子。

後來因為離得不遠，哈裏也沒其他辦法，直接背著那老奶奶去參加面試。

他們進門前進門後都引起不少關註，嘲笑有之，鄙夷不屑有之，看熱鬧有之。

再一看那面試的陣勢，哈裏直接先萎了，覺得自已肯定要被刷下來。

夏輕舟那時還是公司新簽的新人，只演過幾個連臉都沒露過的小配角。

林綰綰和她是同期的。

兩人路過面試的樓層時。

林綰綰指著那背著老太太的人影就大笑起來，“哈哈！輕舟，你快看那邊那個來面試的人，是不是傻啊？哪有人面試還背著奶奶來的啊？”

夏輕舟在樓梯轉角時就在盯著那兩人看了，等林綰綰笑個不停時，她也淡淡的說：“腦子進水了吧。”

兩人站在樓梯口圍觀著。

面試隊伍漸漸少了，幾個小時後就剩下了哈裏。

中間他背上的老奶奶有睡有醒，睡著的時候喃喃著喊兒子媽來找你，醒著的時候又問哈裏，你什麽時候才能帶我找到我兒子啊？

林綰綰站了幾分鐘後就早上樓去了，她沒這麽多時間浪費在沒意義的事上。

夏輕舟鬼使神差地一直抱著手臂在看，後來從他們顛三倒四的話裏拼湊出個事實來。

碰瓷兒，她當時是真的這麽認為的。

哈裏是面試組最後一組的，老奶奶怕他跑了不幫自己找兒子，拼命趴他背上不下來……哈裏背著她抹著眼淚進去面試。

面試官裏有個人，就那麽湊巧就是那老奶奶的兒子！

各種母子見面的話就不多說了，後面哈裏成功被刷掉，他學歷沒別人的漂亮。

通過這事兒還讓其他面試官覺得他腦殘，做明星助理，要是遇到層出不窮的狀況時也這麽腦殘憑好心……反正哈裏是唯一一個當場被刷掉的。

面試官感激他的好心幫忙，但是公司不是他的，他也是打工的。

只能用錢來感謝哈裏，哈裏沒要。

夏輕舟後面接了個電話，經紀人通知她有導演找她演戲，角色不錯。

一個劇本之後她需要有自己的助理了，公司要分配時，她提出來要哈裏。

當時何澤明不知道哈裏是誰，打聽了一圈，臉都是臭的，警告過她：“夏輕舟，你才出道，別沒等露臉就把自己毀在這種人手裏。”

夏輕舟只笑，堅持要哈裏。

她沒和任何人解釋過，不被錢財打動的腦殘，她用起來放心。

後來公司裏翻到了哈裏的聯系方式，再後來，她還幫哈裏家解決了些糾紛……然後就開始了一點點改造腦殘助理。

今歌等她停下話，又往車窗那看了一眼，不吱聲。

“我將他手把手帶到現在，讓他終於成為能用的廢材。不再是那個動不動就知道哭個不停的廢材，雖然他還沒好好回報我，但我這人一向大度善良，這麽多人都想請他去，工資還比我這邊高，我當然樂意成人之美。”

今歌露出了鄙視的神情來。

夏輕舟卻入戲頗深，情真意切地說道：“就是可惜，他現在整天躲著我，我沒法當面告訴他這些話。對了，今歌你要看到他，替我問問他，想去林綰綰那邊呢，還是別的什麽人。”

今歌的臉抽搐了一下又一下。

真不愧是演員啊！

化妝車外，有人聽見她這話，哇的一聲，哭了。

今歌翻了個白眼，鎖上自己的箱子，跳下車。

車門一開，又有人進來，是哈裏。

他一副眼淚汪汪的可憐相，往夏輕舟的椅子撲過去，“輕舟姐，我沒想攀高枝跳槽！我也不想離開你！”

夏輕舟詫異地看他，擡腳把他踢開，似笑非笑的睨著他，說：“呦！哈裏，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哈裏窘窘的，小心翼翼的打量她臉上神情，嘟噥著，“輕舟姐……我錯了。我不該這麽忘恩負義。”

這話夏輕舟一直沒說，也沒這麽想過。

夏輕舟有些好笑，還是整了整神情，抱著手臂嚴肅起來，“哦？這話先放一邊。正好看到你了，那我就問問你意思，你想去跟誰？”

“嗚嗚！輕舟姐，你別趕我走，我錯了！”哈裏抱住她小腿，眼淚和鼻涕都流出來了。

夏輕舟用力踢他，嫌惡的皺眉，那眼淚和鼻涕都往哪蹭呢！

“說什麽呢！我好心好意放你去另謀高就奔大好前程，你哭什麽？外面人還以為我真的欺負你了。”

哈裏死死抱著她腿不撒手，什麽裴先生吃醋啊報覆啊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，就一個勁兒的哭著說自己不離開她。

“輕舟姐，哪怕你天天揍我出氣也好，千萬別趕我走。”

“我趕你了嗎？”

“……”哈裏張嘴，無言以對。

夏輕舟繼續教育，“你失戀就鬧脾氣。大冬天的我喝了多少涼水？衣服我換下來還好好的，服裝組拿過來就成爛的了，知道那麽一套手工古裝我賠多少錢嗎？廣告商那些難纏的渣滓們……”

“輕舟姐，我錯了，我真的知道自己錯了！我再也不這樣了……”哈裏搖她腿，紅著眼睛看她，“可我會這樣，還不是被你總是綁架給嚇得。”

他索性一股腦兒把這幾天裏的痛苦都倒出來。

“裴先生那樣的人，你跟了他才多久？結果遇到多少危險？什麽被下藥偷東西、毛巾上被倒硫酸差點兒毀容、幾次被綁架差點兒死……可他在你遇到危險時，居然那麽冷酷無情不管你！輕舟姐，我是擔心你，我就是生氣，你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？”

夏輕舟的面色淡淡的，她看著因為憤怒的自責而焦慮不安的人，看著他比以前更好看的臉。

沒有留下任何的疤痕，卻無法讓她當作沒有發生過毀容事件一樣。

“輕舟姐？”哈裏被她看得毛毛的，不敢說下去了。

“繼續說，還有什麽想不通，一次性說出來。”

“那你保證不生氣。”

夏輕舟搖頭，“嗯，我保證不會生你氣。”

然後他就繼續開始說，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一個意思：夏輕舟遇到的所有危險，所有不幸，都是因為和裴西城在一起後被牽累的。

還有他這次帶著自己的情緒再說起她被綁架時，裴西城就是個兇殘狠辣的冷血動物一樣。

哦，她想了想，低低說了句，“禽獸。”

其實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禽獸嘛！

他說了很多後，就巴巴地看著她，“輕舟姐，你真的不能提出分手嗎？”

夏輕舟就笑了一下，拍了拍他的臉，“二貨，你不是不知道這件事，說什麽胡話呢？”

哈裏整個人萎靡不振到生無可戀，靠在她腳邊垂下頭。

夏輕舟知道，他其實就是憋得狠了，想要個發洩的出口。

她和裴西城之間的事，她遇到的那些人和事裏，別人不知道內幕，哈裏從開始開現在都一清二楚。

他並不笨，有些事冷靜下來就能想明白。

這不，喝醉後和別人說得也不過是她動不動發脾氣踹他，揍他。並沒有多提及一句有關裴西城的事。

她用溫柔慈愛的目光看著他，摸了摸他腦袋，說：“慢慢想，這件事先不急，我們來說說你。”

哈裏一驚，又抱緊她雙腿不放，“輕舟姐，我再也不敢了！你別趕我走！”

那小可憐相，流浪狗般，好像她要把他拋棄似的。

夏輕舟心底笑抽，臉上表情忍得艱難，挑眉問他：“你真不考慮去跟林綰綰？那什麽孟誰呢？”

哈裏果斷搖頭，“輕舟姐我哪兒都不去，我就當你一輩子的助理！”

他要敢換人，奶奶不得打斷他腿！嗚嗚，他沒那個膽子，所以只能無聲和她抗議。

“可我，不敢相信你怎麽辦？”夏輕舟用力壓抑著噴笑的沖動，幽幽地說。

這二貨這回坑她不淺。

不給他個教訓，下次在別的劇組再來這麽一次……

“怎麽會！”哈裏委屈不已，“輕舟姐我保證還不行嗎？”

夏輕舟看他，想了想還是說：“算了，你下次再這樣……”她抿上了唇，笑瞇瞇溫柔如水的沒說出後面的話來。

哈裏卻被嚇得臉皮都白了，一再保證絕對沒有下次。

……

哄好了熊孩子之後，不大不小的麻煩事兒又少了起來。

晚上收工早，眾人三五搭伴約去吃飯唱歌泡吧。

楚子驍難得也要參加，扭頭問還在握著大刀沒換戲服的夏輕舟，“眼看著年前要殺青了，合作這麽久，不如一起去喝一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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